消失的最大意義可能就是消失本身。
國小的興趣是收集各式各樣奇怪的貼紙,在哪裡看到沒看過的圖案,只要有黏性,就算是貼紙邊邊根本沒做成形狀的線條,我都會把它們特別剪下來,貼在自己又厚又大本的貼紙簿上,像是蒐集情報員的眼睛,每次翻閱都覺得在看自己生命的歷史。
遺憾當時沒有「妳所珍貴的東西,可能對別人來說根本什麼都不是。」概念建立,在一次班上舉辦匿名的聖誕禮物抽獎活動,我買了一個「標準的」新禮物,再欣喜若狂的把我心目中最高價值的貼紙簿(我所認為的超級無敵大獎)包了進去,並期待著拿到禮物的人會有多麼開心。
結果是一個我很喜歡的男同學抽到,印象很深刻的,他快速拆開我精美的包裝紙,拿出了我的貼紙簿,然後大罵了一聲髒話:「幹!這是什麼爛東西!」
我跟著同學們一起嘲笑他的壞運氣,而男同學的麻吉搶先著到他身邊,想要再看清楚一點這東西有多爛,當時才8歲,因為害羞也不敢向他承認自己就是貼紙簿的主人。
這個心愛的東西就這樣永遠消失在我的世界裡,而我失去的還有整個宇宙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它完整的模樣,也只有我一人清楚明瞭我與它的感情。
那天跟朋友討論到了天堂,即使我不相信但還是會想想,那可能是一個可以拿回、再次見到妳所愛之人或東西的地方嗎?
如果真的有一點點機率在未來讓我見到我的貼紙簿,過了20年後我真的能再認出它嗎?
連自己都快忘記的事情,會有人幫妳記得嗎?
shittt一定沒有,太慘了,消失就是消失,不見就是不見,沒有別的。
還好親眼見證心愛的東西變成垃圾的好處是知道:向人坦白自己的執著是需要勇氣的。
又想起去年很常沈溺於躁鬱症發病後的自卑,我認為自己完整失去了尊嚴,但我越是討,就越得不到。
好朋友阿洪總伴我散步,並重複說著:「能在這麼多揶揄你的人面前完整表達自己的情緒,是很勇敢的,而且妳當時也已經盡力了不是嗎?」
這句話一直被惦記在心、確確實實的安慰,或許那個8歲連貼紙簿都不敢承認是自己的女孩,不會想到她在28歲時不在乎什麼「高EQ、有智慧的人不會這麼做」的奇怪框架,對於失去的東西好好發飆一場,認清自己的無能,倒退與前進在「已經盡力」面前,好像都變得沒那麼重要了。
消失的最大意義可能就是消失本身,但無愧就好,無愧就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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